殷棠

有饭吗?

【知妙】荼诃夜话

•佣兵海x学者维。

•是给@阿葵aaaoi 《逐日》的番外/后日谈!没看过逐日也不影响理解,但个人推荐一读……!



钩月初上,卡维骑着驮兽翻过了最后一座沙丘。他要去荼诃之座的西南边,艾尔海森所在的旅团就在那里扎营。给牲口们定制的辔头在背包里叮当作响,它们已经响了一路,但从未如此刻这般悦耳——当他远远瞧见了生火的营地,孤直的炊烟从其中袅袅升起。


他匆匆赶到了营地边缘,翻身下鞍,还没站稳就开口问道:“您好,请问艾尔海森在吗?”


正在修补毛毯的女人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,旋即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,回头大声喊道:“喂!金丝雀来了!”


“喔!金丝雀来了!”正在篝火上翻弄烤串的男人高声应和,“艾尔海森!艾尔海森——!”


“又在乱叫什么?”一旁的帐篷里气冲冲走出来一个婆婆,上来就给了男人一暴栗,“三十好几的人了,还跟人瞎起哄!”帮卡维解了围,她又麻利地走了过来,拍一拍他的肩膀,露出了一个快活的笑容:“好孩子,累着了吧?快把包放下!”


“欸别别别,这包可重了,您拎不动的。”卡维急忙拉住带子,亲昵地贴了贴妇人的脸颊,老妇人笑得合不拢嘴,烤肉的男人又冷不丁开了腔:“这包可重了,但人家乐意背着呀,人家来了第一件事儿就是找情郎——”


“拉杰夫!”婆婆柳眉一竖,“再说一句,小心我拿你脑袋开枣椰!”


拉杰夫立刻闭嘴了。大抵是真被拿脑袋开过枣椰。


“艾尔海森早些时候到东边取水去啦,过会儿就回来。”对上卡维,老妇人便又一次乐开了花,絮絮叨叨地搀着他往里走,“怎么搞的,这胳膊都瘦成柴禾了——包就放这儿吧,先坐下坐下,吃点东西!”


“谢谢您。”卡维被摁着肩膀坐在篝火旁,感激地笑了笑,“那个,新辔头得上点油——”


“这事儿叫他们去办!”婆婆大手一挥,“你一个人又是设计又是制作,已经很辛苦了,怎么还能劳烦你呢?让婆婆看看,哎哟......这沙漠的风可真厉害,把我们小卡维的脸都吹皴了。”


“肉还没熟,先尝尝这个吧。”拉杰夫适时递过来两支烤串,“烤蝎子。放心,这种是没毒的。”



他们边吃边等,不多时,东边的地平线上就浮现出了一群驮兽的影子;打头的那匹身上挂着两只木桶,晃晃荡荡的,里边应该是装满了水;后面跟着影影绰绰的一个人形,那是艾尔海森手持鞭子,缀在队伍的最末。


“人来齐了!”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,营地里很快就热闹起来。两个男人支起铁锅,几个女人搬出一大捆红柳枝条,削尖了用来做烤肉的签子;稍远些的地方,三个佣兵正在肢解半扇蕈猪,时不时拿来一把肉串,又拿走一把柳枝。卡维作为客人,被婆婆拉着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,可身边的热闹也好,婆婆的闲谈也罢,他已经全都听不进去了;嘴里嗯嗯地答应着,眼睛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往东边瞟:那个模糊的人影近了,更近了,灰白的月色间透出一抹鲜丽的红,那是他用于遮眼的绸缎。绸缎上面用金线绣着太阳的纹样,但他知道,那红绸之下的瞳眸才是真正的太阳。


“……维………卡维?”


“哎?”卡维吓了一跳,回神就对上了婆婆狡黠的笑容,不由得心虚地扯了扯嘴角,“呃,怎、怎么了?”


“跟你讲故事呢!”不待婆婆开口,一个年轻的佣兵就抢了白,而且拍了拍酒桶——他的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个硕大的酒桶,“这个,打劫的战利品。是吧卢卡斯?”


“都说了,才不是打劫呢!”卢卡斯,他九岁的弟弟纠正道,“我们昨天扬了个北方佬的营地,这桶酒就是我们从营地里捞回来的!”


“哟哟哟,'北方佬'就算了,还'我们'呢!”哥哥捏了捏他的脸蛋,“你出了多少力啊?还不都是艾尔海森在打!”


“嗯,对的。”卡维本以为事情会愈演愈烈,谁成想男孩干脆地点了头,甚至面露神往,“艾尔海森打架,又绿又快,欻欻欻——坏叔叔就都倒在地上了!”


“所以啊,你这回可算是来着了!”一只大手从后边拍了拍卡维的脊背,卡维扭头看去,就对上了一张憨厚的笑脸,好像是叫佩罗,“这可是正宗的至冬特产,喏,上面还标着......呃...洋文。”


“огонь вода,火水。”艾尔海森的声音淡淡飘落。


“噢哟?”佣兵发出了一声怪叫,抬头望去,“以往可都是不搭理我们的。今儿是怎么了,鹰也会开屏吗?”


艾尔海森不点头也不摇头,径直坐了下来。他已经解开红绸,此刻正垂着那双碧绿的眼睛,挨个儿斟满酒碗。大家终于陆续在篝火边坐定了,只等一人开腔。


“——敬伟大的妙论派之光!”巴希尔大哥率先端起酒碗,说。


“敬伟大的黄铜辔头!”紧接着便有五六人一同祝酒。


“敬你。”艾尔海森的祝酒词最短,可当他隔着篝火向他望过来的时候,卡维几乎忘记了呼吸。


“……也…咳,”差点就说成也敬你了,他可不想当众出柜,“咳,也敬蓓西婆婆。”


“哎呀,”老妇人受宠若惊,“我怎么好意思的,你们互相敬嘛!”


佣兵们吵吵嚷嚷地喝过一轮,半碗烈酒下肚,不少人都被辣出了汗。


“唉,眨眼之间,小海森也有伴了。”巴希尔呵出了长长的一口白气,摇着头感叹道,“我们还赌过艾尔海森会找个什么样的情人呢。那是多少年前的事?”


“七八年前?”蓓西婆婆说,“我记得那会儿卢卡斯还不会走路。”


“唔,差不多。”拉杰夫点头,“我们可是押了不少女人,起码五六种。”


“七种,押了七种。”另一人接话道,“威甘德那家伙临了又加了一票,说艾尔海森铁定喜欢性格火爆的娘们儿——嗐,说这也没意思,反正一个都没中。”


“废话,从根儿上就押错宝了。”巴希尔粗声粗气地说,“那时候谁他妈知道艾尔海森喜欢男的。”


男人们哄笑起来,卡维起初还跟着笑,笑着笑着就觉得不对——这说的不是他自己吗?!


他飞快地转向艾尔海森,后者正兀自喝酒,落在卡维眼里与认罪无异——


“你告诉他们了?!”卡维脸颊发烫。


“我没有。”艾尔海森说。

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!”佣兵们哄堂大笑,震得卡维脑瓜子嗡嗡直响,艾尔海森却跟没听到似的,甚至又给自己添了碗酒。


“金丝雀,咳,咳咳咳,”终于,一个老佣兵咳嗽着收敛了笑意,“你冤枉他了,真的。那家伙讨厌归讨厌,但他确实什么都没说。”


卡维将信将疑。


“是你自己暴露了自己。”老佣兵说,男人们纷纷点头,点得东倒西歪,但情深意切,“孩子,你该庆幸我们这儿没有留影机,不然我非拍下来不可—— 艾尔海森赶着驮兽从东边过来的时候,你那眼睛里都快流出蜜来了。”


卡维瞠目结舌。这一反应让众人乐得更欢实了。


“不,不。”卡维用力拍了拍手,干笑着拔高了声调,“绝对没有——绝对没有这回事!你们诈了我,我上钩了,就这么简单。我绝对没有露出什么恶心的眼神或者怀春的娇羞或者——”


“不不不,孩子。”老佣兵大着舌头打断道,“你弄错了。爱情之所以是,嗝,爱情,正是因为它无需开口。如果你需要扯着嗓子大喊‘我爱你’,那它也就不是爱情了。明白吗?”



佣兵们的疯闹一直持续到月上中天,将整整一桶火水喝干了才算作罢。人们都醉醺醺的,该收碗的收碗,该刷锅的刷锅,整个营地都沉浸在某种晕乎乎的井然里。艾尔海森左手拎起一捆草料,右手将卡维的背包过到肩上,一声不吭地往外走,卡维便起身跟了上去。


他们在拴驮兽的木桩前站定了,艾尔海森拉开背包,里面是捆扎得整整齐齐的十二根辔头,每根都配着很漂亮的铜搭扣。


“我听拉杰夫说,你来营地第一件事就是找我。”艾尔海森抽了把草料喂给驮兽,状似无意地说。


“……”这可真是个难以接茬的话题,卡维尴尬地挠了挠头。能够横渡沙海的人都是心存向往的,而他的那份向往,虽然曾让他在粗砾的风沙中容光焕发,但要说出来——尤其是当着心上人的面说出来——就很难为情了。可与此同时,他的心脏却激动地缩紧成一颗小球,好像知道它一路向往的东西马上就会到来。


它确实到来了,甚至比卡维预想的还快:艾尔海森紧紧拥住了他。他亲吻他的脖子,不是浅尝辄止的吻,而是带有浓烈欲望的、叫人腿软的吻;每一处都要亲上好半天,先把细腻的皮肉抿进唇间仔细吮吸、仔细舔舐,再用薄薄的唇瓣往下按去,活像是要把那个滚烫的吻烙进肉里。


他从恋人的肩颈亲到耳根,又将他一整个搂进怀中,拿炙热的脸颊去蹭他的耳鬓。卡维几乎站立不稳,那感觉就像被某种大型猫科动物缠住一样,柔软的灰发挠得他痒痒的,却又无处不令人觉得危险。卡维哆嗦着喘了口气,五指插进艾尔海森的头发,使劲揉了一把;大猫像是给他揉舒服了,鼻端埋进他的衣领深吸一口,两手也掐住他的腰腹揉搓起来。这人下手向来没个轻重,卡维吃痛,低低地哼了声,大猫绿莹莹的眼睛就抬起来,在夜色里盯着他看。


怎么瘦了这么多?那眼睛里不无埋怨,但很快就闭上了,以湿热的亲吻封住他的嘴唇。



……或许当真如那老佣兵所说。


在醉人的长吻尽头,卡维鬼使神差地想道:


一切都无需言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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